打工日记·12|从新人到“病人”:原生公司的创伤烙印

打工日记·12|从新人到“病人”:原生公司的创伤烙印

“离职了也没有好起来,对职场有了更多的恐惧”,“总觉得大环境不好,哪个工作不难干,忍忍就好,可是有毒的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是毁灭性的”。这些在社交媒体上反复涌现的倾诉,指向一种隐秘却广泛存在的痛楚:原生公司创伤。它并非指短暂的职场压力,而是个体在职业生涯早期,尤其是初入职场或第一份工作中所遭遇系统性贬损、权力倾轧或价值否定后,留下的持续性心理伤痕。这些创伤如同顽固的幽灵,盘踞在受害者的神经反射、行为模式乃至自我认知里,在下一份工作的对接中、在日常生活的瞬间、甚至在梦魇里无声复现。当“裸辞几个月后吃饭时突然闪回被霸凌场景而丧失食欲”或“在新环境也难以卸下由创伤所塑造的应激状态,仿佛与任何组织都格格不入”成为大量劳动者的共鸣,我们不得不追问:这究竟是个别领导的恶行,个别公司的病灶,还是整个劳动结构与权力生态催生的必然之恶?而当制度性保护缺位时,背负着这些伤痕的劳动者,又该如何在生存与尊严之间寻找出路?


创伤诞生:权力碾压下的崩塌

第一份工作就遇到领导极其无能,热衷于骂人和pua,每天不管干什么都要被骂。焦虑到一被领导安排工作就脑子空白、手抖喘不上气来,每天晚上失眠只能靠吃药喝酒入睡,拿着工资却感觉每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离职了也没有好起来。对职场有了更多的恐惧,不敢去找新的工作,不敢再去接受评判。

我性格内向,但并不影响我负责的工作,跟工作上对接的人打交道也很顺利,但因为不会讨好领导、不愿陪酒、讲ppt紧张就被开掉。本来就社恐,被一再打压。现在直接连跟人说话都发抖了,不停自我怀疑贬低。我很想找回自己的生命力与活力,也在想要不要出去旅游。总觉得大环境不好,哪个工作不难干,忍忍就好。可是有毒的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是毁灭性的。

这段自白,撕开了无数职场新人遭遇的隐秘伤口——原生公司创伤的开端。日复一日的贬损、无端的指责、失控的焦虑感,蚕食着个体的生命力与职业尊严,留下深重的身心烙印。

严重的原生公司创伤可能导致劳动者患上其他的心理疾病。
回忆原生公司的经历使劳动者情绪化。

即便在看似光鲜亮丽、令人趋之若鹜的“大厂”光环之下,系统性设计的“脏活”同样在制造着深刻的心理伤痕。

1️⃣给领导当枪手,指哪儿打哪儿,你压根儿没得选。因为给领导分担压力是你的职责之一,长此以往工具属性突显,丧失职业尊严;

2️⃣替公司干脏活如裁人,指标你没有话语权、PIP也只是组织为了降低风险的例行公事,你被迫执行违背自己意愿和价值观的任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时伴随对抗环境的无力感和失控感;

3️⃣被推着向前撕逼背锅。刚开始我们都是性格温和谦逊的普通人,为了争取有限的资源像是斗兽场里的困兽,最后被强势和实干裹挟着认知失调,在忍气吞声和拍案而起之间反复横跳,心理扭曲、身心俱疲;

4️⃣职场骚扰、霸凌、分配不均,面对骚扰威胁和暴力、甚至你的劳动成果变成别人绩效里的highlight,因为没有话语权你只能灰溜溜地退出或者认栽,最终习得性无助,被动回避。

写到这里,唉,我真的有一点难过,这些我们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遇到过可能也独自走过一段很难的路。虽然人是环境的产物,但我不想为自己的强硬傲慢和缺乏共情找借口,也希望有一天能直面这些灰暗,为此找到合适的出口,试着悲悯谦逊平和。anyway,周末愉快吧。

目前在一个top大厂实习。

几乎没有一天不被阴阳,做对了没有正反馈,但出了一点小错就会恶意很大地阴阳我(比如写文档时miss掉了一条消息)。

会刻意制造信息差,等我出错以后再告诉我,营造出她比我强的掌控力。

会刻意约下午6点的会,本人已经三天没吃晚饭。

会简单扫一眼我的结论后下意识立刻否定,“感觉不符合预期”,但你甚至没有点开文档,数据明明是对的。

会天天pua“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但你远远没有达到预期”,导致我无时无刻不在自我怀疑反思,但猛然想起来,我也只是一天200的实习生,却要担正职的责任。

我的工作成果全部归属她,close的需求不会署我的名,但交付不理想的/被打回来返工的需求却把我推出去,负责人上把自己删掉,署上我的名字。

太多了,写不过来。

幽灵盘踞:创伤的日常化与自我侵蚀

劳动者在社媒上分享离职后多年仍难以摆脱原生公司创伤。

裸辞几个月了。我有时候在做一件很正常的事(比如吃饭),突然脑子会闪现在前司受到的巨大甩锅和霸凌,会突然失去所有食欲和说话的力气。坐我对面的朋友会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可能是一种ptsd了吧。

离职,远非痛苦的终点。原生公司留下的创伤如同被植入的程序错误,总在意想不到的日常瞬间骤然启动:一顿饭、一条街、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沟通,就将人拖回窒息的黑洞。

如果突发的闪回是显性的伤口,那么更深层、更顽固的伤害则在于,劳动者将外部的剥削性价值体系内化为残酷的自我审查。这套将自我工具化、绩效化的逻辑,本是一种病态的规范,却让无法“达标”的劳动者持续怀疑自身、感到“不合格”,并背负上需要自我“修复”的重压。 正如@momo所描述的,创伤在新职场中化身“四个不敢”的枷锁:

不敢自己做决定,哪怕只是很小的对接沟通,也怕说错话,给错东西,做一步问一步。

不敢承认自己有东西不会,担心马上被贴上没有利用价值的标签。

不敢拒绝无理的工作要求,做不出来就是态度问题、能力问题。

不敢在遇到困难时及时升级。前司领导总是会让自己先克服,所有尝试都无果后,领导出手也往往不了了之。

犯了丁点小错就会内耗到睡不着觉,怕被贴上没有能力的标签,被边缘化。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重要跳槽到梦寐以求的现司都是很高素质很专业的同事的情况下,自己显得格格不入。潜移默化的影响导致我也沾染上了不好的习惯,或是经人提醒,或是自己后知后觉,意识到的时候,昔日对前司的厌恶悉数加诸自己身上。哪怕日子已经好起来了,但对于自己的修复仍是一条漫长的征途。

创伤的腐蚀力不止于当下行为,一次当众的羞辱就可能在受害者心中刻下自我否定的烙印:

第一家公司刚入职一周,没有任何新人培训环节,因为第一份汇报表格一列数据表错,被职业生涯第一个leader当着一会议室人的面痛骂“你还是留学生呢,这点东西都做不明白?!”几年过去了在新公司都不敢提自己学历,怕又被指责徒有学历却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觉得很无理的点是,职场新人都会犯错,完全可以就事论事,批评我也接受,但是为什么要扯学历……我自己一个小错误却直接被扣上“留学生能力不行”的大帽子,当时真觉得天都要塌了。

哪怕是满怀希望重返职场,特定的空间与氛围里的“打工气息”却也能瞬间化作无形牢笼,成为唤醒创伤幽灵的扳机:

休息一段时间后我非常渴望“做事”,然而当我怀着满腔希望再次回到杭州并开始一段新的实习生活时,那熟悉而沉重的氛围一下子扑面而来。走在街头,看着身边每个人低着头、专注于手机,我不禁又回想起那段令我窒息的工作经历。杭州那种弥漫着打工气息的环境,像某种无形的触发器,使我重新体验到了当年办公室中无处不在的焦虑与压抑。

那一刻,我感觉心口仿佛被压上一块石头,呼吸变得异常艰难,脑子里想起前上司的面孔,想起那个会议室,想起坐在格子间的电脑前......就像是经历了闪回,脑海中不断重播着过去的画面,仿佛要把我拉回过去的状态。

即使进入新的岗位,上一份工作留下的创伤也仍然会在类似的场景中被触发。

而当这些伤口反复撕裂、久久无法愈合,最终侵蚀的,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基,是对自我的确信与对未来的希冀。

被恶毒mt(mentor,导师)精神折磨后四个月还是走不出来。

原生公司创伤如影随形,伴随着我每一天。被迫离开上一家公司之后,我的人生就好像被失败填满了。我害怕与人沟通交流,害怕做出决策,害怕投完简历后得到面试的通知。我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这些创伤就像是渗透进骨髓的湿气,每当到了那个雨季,我心悸手抖冒冷汗坐立难安,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知道怎么走出来,好像没有办法走出来。问了好多朋友他们都说我是遭到了不平等的对待,原来正常人的mt是会带着他们了解工作的,是会耐心地讲解工作内容的,是会友好地讨论工作方向的,是会一起做决策的。刚进公司的时候我满怀期待,也想和大家好好相处,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人?为什么一直被针对、一直被打压、一直被折磨?为什么我一说话就会被挑出问题来?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完成了自己份内的工作,但是没有找额外的工作,我就是不合格的。我按照要求自己做出了决策,但决策不是他们理想的中的那个,我就是做错了,可是在我问询的时候,收到的是不耐烦的眼神和嫌恶的语气词,是要我独当一面的暗示。我做呢也是错的,不做也是错的,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啊,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就算是以前擅长的事情我也不敢去做了。因为我没有忍受这样的pua,我不想接受错误的训导,我不想被仗着工龄大就肆意妄为的mt辱骂欺负,所以这是我的错吗?每天睡前都想,第二天不要醒来就好了,醒来以后得了绝症就好了,是不是看不见未来了,才能够享受当下呢?痛苦也好快乐也好。

结构之问:霉运的偶然,还是系统的必然

劳动者们质疑仅靠更换另一家公司是否就能够逃过职场的种种。

“总是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脆弱了,适应不了社会”,“于是我尝试自己治愈自己...也许我还不够强大”。当逃离有毒环境的劳动者被自我怀疑啃噬,一个沉重的问题挥之不去:我所遭遇的,究竟是职场生涯中一段不幸的插曲,还是当下某种工作组织和生产模式为劳动者预设的某种必然宿命? 

许多劳动者穿透个人遭遇的表象,开始剖析造成这种普遍背后的结构根系:

因为职场霸凌本质上不是一个人的斗争,而是一个权力体系的压迫。所以你要反抗的不是一个无良的领导,而是一个层层压榨的权力结构。不是说只能躺平只能离职,而是这两种是对自己侵害最小的方式。

而“大厂”更是因其高效且冷酷的组织,将这种系统性筛选与压迫推向极端。

哈哈哈哈,大家都殊途同归,有些人是被家庭教会的,有些人是被学校教会的,有些人是被实验室教会的,有些人是被公司教会的,有些人永远都教不会!不是我说,某些大厂某些组是反人类的,他根本没把人当人。如果厂子是一种筛选,它只会筛选出身体好的,脑子好的,听话卷到爆炸的,人都异化了!说实话,厂子里的氛围真不适合大部分人,累死累活为了碎银几两!累死累活为了上升通道!没考虑清楚的人扎进去就出不来了。有些人觉得大厂里面赚得多,要我说,都是血汗钱,都是民工都是搬砖的,换了一种方式而已。中考、高考、研究生、读博,捏造一个好background面试各种大厂到底花出去多少心血,恐怕只有每个人自己知道吧。到最后进到一个烂组每天吐血真的是自己的选择吗?

也如同@3.的锐评:“所谓大厂,不过是一群没有生命厚度的人在自娱自乐罢了。”大厂的“光环”,常常只是系统性异化披上的华丽外衣。

劳动者分享自己观看“工作相关的PTSD”的心理学科普视频。

夹缝求生:逃离的悖论与反抗的韧性

悖论的地方在于,不ptsd足够严重,是鼓不起勇气离开的。”(@pursuit_c 2025/05/04)这句尖锐的洞察,刺穿了逃离原生公司创伤最无解的困境。 即便原生职场看似和原生家庭相比更容易逃离,但对许多劳动者而言,“离开”并非一个简单的选择,而是一场与多重现实枷锁的艰难角力。

首当其冲的是生存压力:经济压力与家庭期待叠加,让逃离充满负罪与焦虑。

原因其实就是穷吧,自己没工作了,也指望不了父母能兜底,才会有这样的焦虑。

看哭了。我知道自己扛不住了,经过长时间反复思考斟酌才偷偷辞职休息。辞职以后也还是会担心家人的评论, 些许担心后面找不到工作。现在社会太难了。

在精英竞技场中,另一种无形的枷锁是自我规训。目睹“人中龙凤”般的同辈疯狂内卷,这种比较产生的羞耻与不甘,成为自我剥削的动力,将人更深地绑在绞架上。

还有就是985+大厂身边同龄人都是人中龙凤 。会自我内耗为什么别人能卷我就不能卷,所以也放不下工作。这种焦虑纠结的心态也很常见。

经历创伤后,即使裸辞、躺平、gap等也难以修复,不愿重返工作环境。

但重重枷锁之下,并非全然沉默。劳动者在夹缝中发展出了一套无奈又饱含韧性的生存策略与微小抵抗。在最直接的层面,利用体系内极其有限的缝隙寻求一丝制衡成为一种选择:

我要把我的经历发出来,鼓舞更多的人。我也是经过了直属领导的霸凌,后面不动声色收集了证据,利用手边一切可以可以举报的途径进行了举报。后来有去看了心理医生,由医生帮助出了工伤证明,开始举报到工伤部门,由工伤部门进行组内调查。虽然已变成众矢之的,但是我内心由之前的受伤变成了为自己勇敢感到开心。现在法律程序正在介入,我内心由之前的痛苦难过煎熬变成了坦然安静,有创伤但是大部分已经返还了。在法律、医生、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我非常清楚自己的价值。大家看到我的经历请为自己而战。

这种依托于个人巨大勇气和缜密流程的举报,往往过程漫长且结果难料。让个体用系统内的规则去纠正系统的默许之恶,尽管照亮了一种反抗的可能,但远非一道可靠的保障。

而在个人的精神与存在层面,一种深刻的反抗是对“异化”本身的警醒与拒绝:

我悟出来了!只要是上班,就没几个能保持从里到外都是好人的!真的!我发现就是这样。你一直痛苦说明你就是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异化的那个,就说明你不适合上班。赶紧有时间就去探索世界另辟蹊径。真去了小而美,到时候发现全员大同,你得更崩溃。

保持这种“格格不入”的痛苦,在此被重构为一种对系统扭曲人性的清醒坚守,成为一种变相的抗争姿态:拒绝被彻底打磨成系统所需的、麻木的零件。

劳动者在社媒分享治愈治愈职场创伤的经验和技巧。

除此之外,劳动者更多的韧性体现在日复一日的忍耐与细微的自我保护中: 在辱骂声中低头计算着宿舍押金还能撑多久;在失眠的夜里靠着酒精短暂逃离;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掩饰内心的崩塌;在社交媒体匿名倾诉寻找慰藉;甚至在极度绝望中生出“第二天不要醒来就好了”的扭曲解脱之念。这些看似消极或被动的应对,实则是个体在巨大结构暴力挤压下,为保全最后一丝心智与生存空间的艰难喘息。 这些夹缝求生的努力,或许并不能立竿见影地推翻压迫的高墙,却真切见证着那份在最深的剥夺之下依然挣扎着的坚韧与对尊严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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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日记·14|显微镜目镜里没有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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