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启动“浪花专案”变相裁员?

富士康启动“浪花专案”变相裁员?

据抖音视频,2024年3月,富士康郑州港区分厂再次启动“浪花专案”。

富士康“浪花专案”是什么?这是抖音视频中流传的一个富士康岗位调动的项目。大致指的是“周边部门”(即非制造部门)的人力被调动到制造部门。抖音上,有一段话,形象地介绍了这个词语的意思:

(工厂)在不缺人的时候,把人浪走一批,第一批浪不走,第二批接着浪,直到把该浪走的人浪完为止。大多是周边部门的富裕人力浪到制造部门,资源整合,保证生产,但浪出去的人能不能回来就很难说了。(来源)

根据搜索,这个词第一次出现是2021年3月的抖音平台,“富士康推出浪花计划,需要周边人员支援大制造···”,23年开始更高频被讨论,同年12月再次被较多提及, 2024年3月再次被频繁讨论。但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找到富士康关于这个计划的官方文件和声明。这个词主要在在一线工人和郑州富士康中介抖音中频繁出现。

通过这些视频,我们可以看出近几年郑州富士康通过“浪花专案/计划”将周边部门如维修部、品管部的人员安排到制造车间。这一岗位调动,不仅涉及跨部门调动,有些情况甚至涉及跨地区调动。有工人反映,直接从郑州被“浪”到武汉。再者,调动具有强制性,调动时间长度不确定。很多工友评论,对能被调回原组或者再调离一线大制造不抱希望,“回来就别想了”,“23年第一批浪花到现在都没有回去,24浪花又开始了!”

“我们维修室除了干部,全军覆没,浪跑了。”
“这次浪走667人,12月7号浪走154人,12月11号浪走113人,这次名单有你们没有?听说是要浪到大制造了啊”
“12月7号没有浪走的,12月11号继续浪”
“康康没有订单。IP员级要去武汉支援两个月。不去的话就放假或则辞工。”

在富士康的“浪花专案”中,工友们是被动地调离原岗位甚至稳定生活的城市,有的在郑州租好房子买好电器还不到一个月就被调走,这位工友还表示如果不配合安排就被“放假”,只能配合安排。富士康表面上是让员工支援其它部门,实则是威胁,而且不明确支援多长时间,不保证能不能回原岗位。

富士康2024年浪花计划启动,图源:抖音视频

为什么富士康要发起“浪花专案”?

首先,这是富士康变相裁员的策略。疫情后,全球电子产品订单下降明显。加之,由于疫情暴露产业链单一集中于中国的潜在风险,疫情后,苹果加快调整产业链的步伐。2023年,富士康加大在印度和越南的投资,扩建产线,转移部分国内工厂的订单。这导致中国富士康工厂的产量总体需求减少。订单减少,人员富余。不同于制造部门临时工较多,裁员成本低,非制造业员工主要以合同工为主,合同工裁员企业需要赔偿经济补偿金(N+1个月工资)。为了降低裁员成本,富士康通过将非制造业人员调动,以“支援”产线的名义,变相裁员。

富士康“强制调岗” 手段恶劣,臭名昭著。抖音视频搜索显示,富士康周口、龙华、福田等不同厂区均有工人披露富士康调岗、降薪、不安排加班变相裁的做法。2023年,富士康恶性强制调岗,引发廊坊厂区、龙华厂区、周口厂区等厂区工人的集体抗议。根据《劳动合同法》,用人单位因生产经营的需要,可以对劳动者的工作岗位进行适当调整,是不能违反劳动合同的约定,并且需与劳动者协商一致后修改劳动合同。同时判断调岗是否合理,劳动者的工作性质是否发生实质性变更也是重要的参考因素。显然富士康的做法并不是与劳动者协商,而是以强制的姿态改变劳动者的工作性质和工作地点,是严重违反劳动法的行为。

富士康工作车间,图源网络

其次,这可能也是富士康短时间内解决人力不足的策略。

例如,2022年疫情期间,受封控政策影响,人员流动受限,一线大制造招不到人力,就曾启用过“浪花专案”,直接将周边部门人员调到车间。每年富士康大致有两个招工旺季,一个是春节后即2-3月份为了弥补春节前人员的流失,另一个则是下半年为了应对苹果发布会后和年末的国内外节日的产品巨大需求。这两个时间段都与浪花计划被提及的时间段相符,我们可以推测富士康在面临生产线人力缺口时,“浪花专案”则成为了他们的选择之一。例如,抖音上有工人说,“武汉富士康工资低,招不到人,只能从别的厂区调人过来”。

(本文中工人的表达均引用自抖音视频,可参阅 来源1来源2


工人有事,我们报道

我们收集一线工人的声音,呈现不被主流媒体看到的劳动者生活;我们探究政治经济背景下的劳动体制、剥削逻辑,力求呈现劳动者的处境,看见来自工人的行动和抵抗。快手、抖音等工人使用的社交媒体是我们的主要信息来源。采访劳动者、与工人建立连接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我们希望通过文章和报道的连接,能使所有劳动者团结为一张巨网。我们分析工人受苦的原因,分享工人斗争的经验。工人的声音需要被听到,工人的声音最有力量!

劳动者筑起一砖一瓦,在一条条产线上铸造中国制造的奇迹。劳动本应该被尊重,现实中,劳动者被剥削、被边缘化,主流话语一边将劳动者塑造为卑微、值得同情的受害者,一边忽视、贬抑、打压劳动者的行动。我们希望在劳动者的世界中,重新看见劳动的价值,重建劳动者的尊严。

征集伙伴

如果你也对工人议题、劳动报道或工人运动有兴趣,想参与工事有料,欢迎直接写信联系我们: [email protected]

Read more

谁来为正义出庭:高丙芳案与讨薪者的反被告时代

谁来为正义出庭:高丙芳案与讨薪者的反被告时代

2025年5月10日,在山东省泰安市岱岳区人民法院,律师高丙芳被控虚假诉讼一案进入到二审庭审的第十三天。在2024年12月结束的一审中,法院判决高丙芳犯虚假诉讼罪,刑期四年。截至目前,高丙芳律师和辩护人与审判长关于庭审程序、举证质证等流程多次产生异议,无法达成一致,庭上争执不断。此案引起法学界和社会舆论的高度关注。 此案的起因源于被告人高丙芳律师在2019年代理的民事诉讼,是帮助农民工向总承包企业 — 泰安市粥店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建筑公司)讨要所欠的工程款。在这起诉讼中,拖欠工程款的总承包企业欠款为265万余元,涉及到大约75名农民工。该案判决包工头陈负欠薪责任并要求偿还,同时建筑公司由于在工程分包过程中设计非法承包,根据《建设领域农民工工资支付管理暂行办法》第12条,建筑公司负有清偿拖欠工资的连带责任。 在判决后,建筑公司向检察机关反映,后者对高律师及两名包工头提起关于讨薪案为“虚假诉讼”的公诉,理由包括:包工头已经垫钱给农民工支付了部分工资,欠薪的法律关系并不存在;包工头所提交的作为证据的工资发放表为事后制作,农民工签字时并不了解其意思。由此,建筑公司认为2019年

打工日记·10|争来的休息室:保洁阿姨与集体发声

打工日记·10|争来的休息室:保洁阿姨与集体发声

在城市日常运转中,保洁工作是最基础也最不可或缺的一环。干净整洁的公共空间背后,是数以万计的保洁员在高强度、低收入的劳动中维持着城市的“体面”。但与其重要性不对等的,是她们在劳动过程中面临的基本休息权保障缺失。一方面,保洁行业普遍依赖外包模式,劳动关系复杂,保障制度薄弱。保洁员通常缺乏工会支持,也难以通过正式渠道表达诉求。一些用人单位和物业管理方以“场地紧张”“管理不便”等理由,忽视为劳动者提供休息空间的责任。另一方面,现有法律虽规定用人单位应为员工提供安全卫生的工作条件,但“休息空间”这一需求在具体执行中往往被模糊处理,缺乏强制标准。 社交媒体的力量使这些原本被隐藏的问题浮出水面。#给保洁员一个休息室#等话题受到公众关注,也迫使部分政策和管理改善。值得注意的是,这次舆论推动的背后,是大量普通劳动者对“隐性不公”的敏感反应。不少人将保洁员的困境视为对自身处境的映照——过劳、缺乏基本保障、制度缺位。这是一种广义的劳动共情,也是一种社会结构失衡的体现。 城市的高速运转离不开清洁劳动者的默默付出。但如果她们连坐下吃饭的空间都无法保障,那么这不仅是对个体尊严的漠视,也是公共管理的失职。一个负

劳动调研工作坊开放报名!

劳动调研工作坊开放报名!

工厂的机器声日夜轰鸣,飞溅的焊花闪烁不息,真实的工人故事却被淹没在数据和口号里。我们相信:只有当笔尖深入车间等劳动现场、目光对准工人,话语权回到劳动的双手,理论才能与现实真正交融。这一次,我们发起一场面向工人的现场调研:走进生产线或街头店铺、倾听工友,并把每一条发现转化为可执行的下一步行动,直面“怎么办”的问题。如果你相信每一次对话都能点燃改变,就扫码报名,与我们并肩出发。 近年劳动形势急遽变动,算法考核、灵活用工和供应链外包让工人的生存压力层层叠加。主流媒体常用冰冷数据抹去劳动者面孔,甚至贬低劳动者;学院研究多围着“政策—资本”逻辑打转,难以回流劳动现场;自媒体偏爱个案煽情,把工人早已体察的苦痛再次包装出售。此前不少同样怀抱理想的调研,因现实风险和准备不足而未能持续。 我们要打破这种惯性。这一次,调研不止是记录,更是火种:把倾听与记录转化为可执行的行动方案;把知识与网络沉淀为下一轮学习与组织成长的跳板;让每一次对话都成为长期斗争链条上的起点,步步相扣,生生不息。如果你相信,调研只有嵌入组织、指向行动才有意义——那就和我们一起,让每一次倾听都成为改变的第一步。 🤝  我们提供

打工日记·09|“理想之上,剥削之下”:文化行业中的劳动剥削

打工日记·09|“理想之上,剥削之下”:文化行业中的劳动剥削

2025年4月,一位前实习生在社交媒体上发文,指控知名播客平台“不合时宜”存在拖欠工资、删除署名、管理混乱等问题。这位实习生的贴文中可以窥见整个文化产业从业者(尤其是实习生等刚入行等新人)困境的冰山一角。 据@Siyi金斯特在微博中描述,她在“不合时宜”期间承担了大量工作,包括撰写文案、参与节目策划等,但却未能获得应有的报酬和署名。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提出异议后,她被拉黑,沟通渠道被切断。这不仅是对个人劳动的否定,更是对整个实习制度的质疑。 “我们是共同体”、“你是在为理念工作”——这些看似鼓舞人心的口号,实际上却成为掩盖剥削的工具。在文化产业中,实习生常常被要求以“热爱”为名,接受低薪甚至无薪的工作条件,而他们的劳动成果却被轻易剥夺。 “不合时宜”博客事件并非孤立。在整个文化产业中,类似的结构性问题普遍存在。 在Siyi的维权微博评论区,我们也发现了类似遭遇故事: 看到署名和拖欠工资的情况深深共情了。作为在公益组织和媒体行业都待过的人,很少有一作署名权,大多数情况下连署名的机会都没有。市场上能看到深度稿、通讯稿、商稿,哪怕是营销号发的小道消息等等种种文娱产业的产出,无